2012年10月4日 星期四

那些眾多的憤怒青年去哪裡了?

文/張世鋒

什麼可以引起你的注意?是馬英九總統頻頻做出無辜的笑容?還是行政院官員把自己的職場演成了娛樂脫口秀?抑或,是林益世前秘書長被塞進警車,流露出媒體所「詭異」的神情之後?在媒體講求刺激性新聞畫面的今天,引人注意的通常都只是片刻,也許這個片刻代表著眾多不為人知的黑暗秘密,但也不意味著當下的這個片刻,會有一個正義超人能夠挺身而出將黑暗勢力一舉消滅。

我 們幾乎都是好萊塢電影的忠實信徒,熱愛節奏感快速的敘事情節,慣於爆炸性的脫稿演出,喜歡受到駭人畫面的驚嚇。近二十年前,我的新聞學老師告訴我,新聞已 經逐漸社會新聞化。十多年的光陰過去,社會新聞化的新聞型態早就過時,每天在我們眼前上演的盡是娛樂化的新聞。為了高收視率的廣告利益,這些學有專精的新 聞人在頂頭上司的驅使下,都很盡力的用新聞取悅我們。但你真的被取悅了嗎?

2010 年七月底六輕的大火延燒了四十個鐘頭,濃煙不但到處四竄,讓當地人紛紛依照土石流緊急撤離標準般的逃離家鄉,汙染物甚至造成周遭各類養殖戶巨大損失。當 時,新聞裡除了不絕於耳來回呼嘯的刺耳警笛聲,就是黑夜裡巨大火焰直達天際的畫面,借問一下,這新聞刺激嗎?不,那熊熊烈焰一點也沒燙傷電視前的你我,不 是嗎?所以事隔兩年,對這場大火沒印象,純屬人之常情。

喜歡接收刺激是一種天性,並非過錯,但刺激卻常常讓我們對現實麻痺,讓我們無法察覺真正的危機。所以今日支配我們的,通常不再是命令、訓誡或是道德規勸,而 是一次又一次反覆的視聽刺激。當刺激模式建立起來,我們再也不會在意,我們到底是否真的需要那持續不停的刺激。就好像巴夫洛夫實驗的狗聽到鈴聲,不會在意 是否飢餓,都會不由得分泌唾液。

猶 記得十餘年前發生的九二一大地震,當時除了報導九二一,所有的新聞都不是新聞,九二一成為唯一的刺激來源。可不同的是,這刺激是活生生、血淋淋,發生在我 們土地上的災難。也因著一幕幕悲劇在我們眼前不斷上演,一個又一個救難故事在我們耳邊訴說,所以當時的台灣,人人都為了這個世紀災難慷慨解囊、誠心祈禱。 那個時候的台灣人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,雖然我們不樂見災難的到來,但那場造成兩千多人罹難、數萬人無家可歸的地震,不也真的曾經把我們緊緊相繫在一起, 彷彿人人都親於血緣。

如 果說當下的台灣,有甚麼災難可以與九二一相提並論,那肯定是六輕所造成的環境浩劫。但兩者的差別是,一個是瞬間的區域性巨大傷害,另一個則是長期卻影響廣 泛的重大汙染。但你感覺血脈噴張、義憤填膺了嗎?沒有,肯定連一根汗毛都沒豎起來。因為雲林沿海那四處休耕荒無的田地、海岸旁凋零的蚵架與六輕廠區擴及天 際的濃濃黑煙,一點都不能震動我們,不能帶給我們些許的刺激。

關於六輕的汙染,只有數字是驚人的。短短十餘年間,雲林人的罹癌率躍居全台第一,汙染的可被偵測區域,北從苗栗、南至美濃都是汙染的範圍。最近甚至有數據指 出,當麥寮的臭氧量驟升時,連台北的臭氧數值也都高於平常數倍,證實了六輕的汙染連台北都難以倖免。很可惜,這些數字都不能轉化成激烈的畫面,不能讓我們 心手相連的站出來。

也許文林苑怪手鏟房的畫面,讓許許多多包括知名人士在內的群眾,都來關心都更正義的問題。又或許,苗栗大阿嬤的稻田被挖土機輾過,阿嬤的眼淚與無辜遭害的稻作,也都令我們感到苛政猛於虎的喟嘆。所以強烈的新聞畫面,除了刺激以外,偶爾也會帶來正面的社會意義。 但我們捫心自問,我們真的清楚這些事件的政策源由或是歷史影響嗎?我想多數人的答案,不出意外應該都是否定的。我們關心這些事件,常不是出於社會關懷,就僅只是畫面刺激而已。
與樂生院、苗栗大、文林苑等相關抗爭事件相比,反對六輕的相關記者會裡的人數通常少得可憐,而且大部分吃力舉著標語的,竟都是年過六旬的長者。那些眾多的憤怒青年去哪裡了?知名的導演、作家又身在何方?如果只因為新聞畫面不夠刺激,我們就漠視六輕帶給彰化、雲林人直接的傷害,就輕忽六輕對台灣深遠的災難性影響。我只能無奈的說,我們如此又比聽到鈴聲就流口水的狗,能高明多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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